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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六章 拒绝之后（上）
见姜半枝始终不做声，只想着自己的心事，方志说：“我们家里的人，这几年也是被惯坏了，下次他们若再让你受委屈，你跟我说，我会跟他们讲清楚。”
姜半枝无言以对。说什么呢？跟他告完状，他们还是一家人。而她，始终是他的“未婚”女友。今天晚上的话题，本来不是想说这个的。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这么直白地主动提了结婚，话题居然岔到这个上面来了，可真没意思，她得岔过来。
姜半枝说：“我想，结婚了，应该会好一点吧！”
这一次，方志正面回应了。方志说：“你的意思我知道了，我仔细考虑一下，挑个日子。”
既然如此，还能说什么呢？那就再等等看吧，等他挑日子。
姜半枝决定再等等的时候，有人不愿意等了。是安迪。
安迪和方志，这两年的关系有点奇怪。说是朋友吧，他们比普通朋友更亲近一些。说是情侣吧，彼此的心意倒是都明白，只是从来没说破过。
这几年，方志再忙，只要在苏州，都会隔三差五找安迪吃个饭。偶尔一两句暧昧的话，也是说过就算。方志对安迪另眼相看，很多人倒是看出来了。安迪对方志的心意，也有人曾怀疑过。但方志有正牌女友这件事，大家也都知道。方志和安迪之间扑朔迷离的关系，大家反而看不懂了。
NBQ开起来的时候，方志办了个行业酒会，姜半枝作为半个女主人，肩负着招待现场媒体的重任，光伏行业很多人都见过。这些年，随着行业如火如荼发展，在苏州的老板们，该采访的，姜半枝也都采访了。且不说她背靠都市报，就凭方志方总女友这一身份，大家见了她，都会给足面子。从来没听说过，他们之间的感情出什么问题。
NBQ公司虽然是方志一手做起来的。但要论功劳，军功章的背后，姜半枝的影子浓墨重彩，怎么都挥散不去。
这几年，仅就苏州本地来说，NBQ的新闻报道比任何一家光伏企业都多。NBQ出去的软文、硬广、新闻、设计包装，几乎都出自姜半枝之手。姜半枝是才女，虽不在公司，不领薪水，起到的作用，却比NBQ的很多员工都重要的多。
这些年，安迪和方志在一起，从来没提过姜半枝。方志不主动提，安迪也不主动问。好像不提就没这个人似的。可姜半枝实实在在存在着，忽略不开也跳不过去。方志只是一个奶茶店小老板时，他们就在一起了。落魄时的感情最真挚，打天下时的相依相伴最难得。这些，姜半枝都有。安迪足够优秀，然而，她并没有足够的自信，来取代她和他的感情。
安迪想等方志先说，可方志能跟她聊行业、扯八卦、谈人生，就是不提感情。安迪三十出头了，她等不起了。而且，还有另外一个事业有成的男人，跟她表白，说正在办离婚，要娶她。
安迪约方志出来，说有事情要跟他谈。方志刚问了句，“什么事呀？”就被安迪打断。
安迪说：“你出来就知道了，很重要的事情。”
这天晚上，方志本来是要去他妈那边的，今天方意坤六十岁生日。在中国，三十而立，四十不惑，五十知天命，六十耳顺。六十岁，到达耳闻无碍之境，对于老人来说，是非常重要的。在方志老家，一个人但凡要过六十岁生日，总是要大操大办的。富贵人家，会摆上流水席，叫亲戚朋友来喝酒。普通人家，儿女也要为长辈摆上两桌，叫上关系好的亲戚和邻居，儿女绕膝，祝老人长命百岁。
这两年，方家人都在苏州，方意坤的六十岁生日，只能在苏州过。方志忙，几天前，他就把这件事交代给了姜半枝。今天安迪找他，他本来想跟安迪说，要回去给父亲祝寿。可听安迪的语气，是那么地慎重。方志想着，别真有什么重要的事情，就没有直接拒绝。而是打算快点跟安迪吃完，再回家给老人祝寿。
哪里知道，见了安迪，她只劝他吃菜喝酒，问什么事儿，总是不肯说。还问这两年，她对他怎么样。
“那还用说嘛，能对我这么好的，就只有亲人了。”方志说。
“那你觉得我怎么样？”安迪问。
方志竖起了大拇指，打着哈哈：“别逼着我夸你啊！”
安迪没笑，喝了杯酒，借着酒意犯浑，问的很直白：“跟你女朋友比呢？”
方志这下子明白了，安迪摆的这是鸿门宴啊！他今儿，只怕还真得在两个女人之间选一个了。方志看着安迪，琢磨该怎么回答。
正在这时候，电话响了，是姜半枝。刚一接通，姜半枝焦急的声音传来：“你在哪儿呢？怎么还不回来，等着你吹蜡烛呢！”
“外面呢，马上就回去。”
方志笑笑：“老爷子生日，催着我回去呢！”
方志本想借机假装忘记，不回答安迪的问题，见安迪目光烁烁望着他，只好顾左右而言他，说：“你的好啊，我心里记着呢，什么时候都不敢忘。”说完站起来，招手叫服务员，准备买单走人。
安迪坐着不动：“女朋友打来的？”
看样子，她今天真是要个说法了。方志心里叹口气，硬着头皮点点头。
“你们在一起有五六年了吧？怎么还不结婚呢？”
方志盯着安迪姣好的面容，脑子里却是姜半枝那平凡的脸。那一刻，方志很想跟安迪说，之所以推辞着不肯结婚，是因为心里有另外一个人。那个人，就在眼前。可他不能这样说，这几年，他曾经无数次想过，要不要跟姜半枝摊牌，说他心里有别人了。可每一次，都有一个声音告诉他，他不能这样做，姜半枝没做错任何事情，他不能这样对她。人一发达，就甩了糟糠女友，这和陈世美有什么区别？
而这一刻，安迪逼着他给个明确话，他的脑海里闪现的，都是姜半枝满头大汗带着君君去游乐场；在医院排了半天队带他妈看病；逢年过节张罗着安排一家老小吃喝的脸。姜半枝能记住他所有的喜好，也能记住他每一个家人的口味。就连今天，方意坤的生日，前前后后张罗的，都是姜半枝。
而安迪，方志承认，她是帮了他很多。他也很喜欢她，甚至对她产生了爱情。可，对着安迪，方志总有一种感觉，他看不透她，也不能百分百掌握她。
想到这里，方志促狭一笑，说：“我在等她点头呢！”
见安迪听了这话，面上的笑容凝住了，方志也有些难受，却还是硬着心肠问：“你还要坐一会儿吗？那我先走？”
安迪失魂落魄地点点头，方志补了一刀：“等会儿你买单？”
安迪再次点头，方志拿起衣服就走了，头也没回。
饭店是玻璃门，窗户也是，出了门，冷风一吹，方志脸上玩世不恭的笑容消失了。他躲在窗外，盯着安迪的身影看了很长时间。他看到安迪拿纸巾擦眼泪，心里难受极了，他很想进去，跟安迪说，刚那些话，都是骗你的。也想把安迪抱在怀里，跟全世界说，去他妈的责任感，去他妈的多年感情，这一刻，他只想跟她在一起。
可是他不能，他的理智还在，理智之下，他只能选择伤害安迪。
包里的手机又响了，方志没有去接。他想看看，安迪什么时候走。也不知道站了多久。腿都站麻了，安迪总算抬起头，招手叫了服务员。方志怕被安迪看见，赶紧离开了。
